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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?”
听他这么说,唐星北吃了一惊,想扭头却又不太方便,于是只好问道,“什么时候啊?你转学来那天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?”
方临搂着他肩膀的手臂很轻地紧了紧,垂下眼:“不是。”
他说:“我……以前在家里的时候,见过你练琴的照片。”
“练琴?”
唐星北迷茫了一下,半天才反应过来,哦一声,“我会的琴多了你说哪个?”
方临勉强弯弯嘴角似乎是想笑一声,却笑不出来:“是你初中参加市青少年才艺大赛得冠军的那个,竖琴。”
“那个啊。”
唐星北很快想了起来,拧眉,不太高兴地嘀咕一声,“那次是我妈给我报的名,我本来都不想去的,在一群小屁孩子中间得第一也太丢人了。”
方临没说话,闭着眼,很淡地笑了笑。
那张照片是陈芸给他的。
方临还记得她指尖按着照片从书桌一侧上推过来时的表情,居高临下看向自己的目光。
以及语气里带着的怜悯和一丝说不清的恼怒和鄙夷。
尽管她说的言语不详,但方临依旧轻易从她的话里推测出,她大概是一直恨着,当初如果自己是和唐峰结的婚,就能生出唐星北这种优秀的儿子,过上完美的阔太太生活。
但奈何,亲儿子是个游迹街巷整日打架的混混,仓促嫁了的男人也是个赌鬼废物。
还是个死了的废物。
那张照片他没带来,就放在老家书柜的最底下压着。
但照片上少年的每个表情和动作,无名指按着竖琴琴弦的清瘦骨节,衣服上的褶皱,他全都记得清清楚楚。
那个时候方建军刚死,在三四年前的今天,和现在一样的盛夏,燥热潮闷。
蝉鸣聒噪的夜里,方临曲腿坐在地上,靠着冰凉的墙壁,冷漠地听着楼上楼下小孩的哭闹和大人的呵斥声。
背上的伤青青紫紫地疼,他却毫无所觉般,面无表情地一口一口灌着酒,借窗口映下来的昏暗月光不错眼地盯着照片上的人。
年少时期的唐星北看着比现在更为骄纵,浑身扎手的刺收都懒得收一下,半抬着的眼眸里满是带着火气的不耐与烦躁。
可落在琴弦上的手指却细长白净,指骨清隽,是和本人不符的柔和。
当时十五岁的方临在想,怎么能有人嚣张得这么令人厌恶。
后来他每次打架或是被打架满身狼藉地回来,都会冷冷地盯一眼照片上的人,嘲讽着心想,自己是不是又离他远了一步。
这份诡异的向往和鄙夷一直持续到几个月前的那天晚上,妈妈去世的第三天,他第一次看见唐峰。
他穿着考究,带着满身刚刚参加完葬礼的悲伤,找到自己说,应陈芸的要求,要送他转学,带回去和自己的儿子一起生活。
黑暗里站着的方临倏尔眯起眼,一手掐了烟,在他忐忑的笑意中,面无表情地同意了。
他盯了会儿唐峰脸上故作和蔼的笑容,扯扯嘴角。
心里却忍不住不屑地想,这样虚伪狡猾的人,生出来儿子一定也是个浮躁油滑的。
他曾经尝试着把这样的性格和照片里的那个满身利刺的人融合,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成功。
直到亲眼看到唐星北。
“发什么呆呢?!”
在叫了几声这人依旧不动弹之后,唐星北终于忍不住了,松了根胳膊:“赶紧下来累死我了!”
方临迅速回过神,接着他手臂跳下来,站稳了,望过来。
“……这个点也不知道有没有车。”
唐星北没注意到他的视线,累得倒在公交台前的椅子上,拧眉抹着汗,一手拎着衣领扇了下风,喘着气点开约车软件翻了翻:“都他妈快十二点了。”
所幸现在是夏天,开夜车的人不少,他们只等了五六分钟就等到了一辆。
把人扶进去后,唐星北伸手关了车门:“市立医院谢谢。”
司机大哥借车镜看一眼方临,哎哟一声:“这一身血了糊的,是打架斗殴去了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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